樱桃猫尾

妮刘/零下煽情急冻间

        曾可妮好像从来没听刘令姿喊过姐姐。

　　她很少回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刘令姿似乎更不爱说话些，那么小的小女孩，往她家餐桌前一坐，倒跟大人似的稳当老练。小时候的曾可妮隔着厨房玻璃偷看外面几个大人围着刘令姿聊天，妈妈说厨房危险你不要在这儿玩，曾可妮敷衍地点点头，仍然隔着玻璃朝外巴望，就是这时候刘令姿微微偏过头看向了她，很慢又很冷的一眼，曾可妮就从那一眼开始认识她的新妹妹。

　　大人关于刘令姿的出现有很多解释，但曾可妮没有告诉过他们其实自己不需要那么多解释，她甚至偷听到过父母觉得刘令姿有点难相处，怕自己会因此不开心。曾可妮只觉得奇怪，她对漂亮的女孩有一种天然的好感，怎么会因为这个不开心?她从父母房间门口跑回来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装修工人已经换好了上下铺的床，刘令姿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曾可妮不怕她，大大方方地笑开来:你很酷嘛。

　　刘令姿愣了一会儿，兴许是家里变故之后少有人冲她这么大胆的笑了，她竟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唐突到了可爱的程度，她没再冷着脸，回应一样冲曾可妮笑笑，笑的时候还有几分紧张和僵硬，曾可妮动上了手，捏着刘令姿脸颊轻轻扯了扯:你笑起来更好看。

　　大概就是从初见开始曾可妮就没给刘令姿烙下姐姐的印象，一直到她们一起上完初中考到高中，刘令姿就都没叫过她姐姐。曾可妮想得有点恼，侧过身去拍拍刘令姿手臂，说你喊声姐姐我听听。刘令姿诧异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了句你怎么了?

　　曾可妮说，哎呀，你别管，你喊一声。

　　刘令姿很乖地应了声，轻轻喊了句姐姐。

　　曾可妮很嘚瑟地笑起来，伸手带过刘令姿的发尾然后圈住她肩膀，晃了两下又开口:我就是想到好像没听你喊过姐姐，还挺好听的！

　　刘令姿无奈地笑笑，被曾可妮摇来晃去的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曾可妮，你好幼稚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喊过姐姐。刘令姿小曾可妮一岁，她们学校的初中高中部相连，刘令姿初三的时候曾可妮在高中部出尽风头，又是舞社又是歌手大赛，刘令姿每次看到关于曾可妮的表彰，都会炫耀宝贝似的告诉身边的朋友:那个是我姐姐。

　　刘令姿从小到大受到的评价都是成熟稳重，说得更明白些的就说她像个小大人。但毕竟是孩子，刘令姿私下里那些幼稚的孩子气全使在炫耀曾可妮身上了，搞得后来小姐妹们都堆在她边上吵吵嚷嚷，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你姐姐呀！这时候刘令姿才会迟钝地不情愿起来，好半天憋出一句“姐姐很忙的”，扫了一众小女孩的兴。

　　刘令姿感觉自己好像把那些幼年里也难得的，少有的亲热劲和孩子气，全都留给了曾可妮。

　　曾可妮更多时候对她来说比起姐姐更像什么呢，刘令姿其实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这种关系。大概她苦闷无趣的生活里出现的第一个活泼的光点，然后这一束光就执着地照到了她十八岁。曾可妮很爱从下铺钻到上铺跟刘令姿挤那么一个小小的铺，然后跟刘令姿讲很多属于长一岁的悄悄话。开始刘令姿其实不怎么情愿，挡不住曾可妮每天晚上都猴精一样地往上窜，小姿小姿的，把刘令姿喊得耳朵痒痒，没办法地把曾可妮拽上来。

　　曾可妮也很像小男孩。刘令姿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脑子坏掉了，但好像确实有点像小男孩。曾可妮很爱逗她，起些乱七八糟的小昵称，眉眼里又裹挟点天生的英气，名义上是她姐却压根没干过像姐姐的事……有时候真的会给刘令姿那种班上的调皮小男孩的错觉，下一秒就会往刘令姿的被窝里塞毛毛虫模型。

　　两个人一起长大会养成很多姐妹之间的小习惯，比如曾可妮很爱吃巧克力味的雪糕，夏天的时候会扒在小卖部不肯出去。刘令姿记得曾可妮大部分喜好，没怎么提起过，就沉默地记下来，然后很用心地爱她这个不太姐姐的姐姐。那一层薄纱一样的暧昧情绪粘连在姐妹之间的亲情后面，不知不觉好像也发酵成了刘令姿生命中无法逃避的一部分。

　　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因为个高被分到最后一排的刘令姿在思修课盯着窗外风景出神，然后在草稿纸上拿很稚嫩的笔迹写下来这一句话。

　　不是所有暗恋都会被拍成电视剧里三年a班的江直树和三年f班的袁湘琴，也有很多暗恋就像她这样——沉默又轰鸣，在另一层更为合情合理的关系里肆意生长。刘令姿想，曾可妮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喜欢过她了。

　　为什么要用“喜欢过”呢?难道是自己潜意识里也觉得，无论是十八岁还是暗恋，都是很短暂的事情吗?

　　曾可妮毕业的那年夏天刘令姿在学校和高三复习死磕，曾可妮和同学在大排档拼了几瓶rio，然后毅然决然地跑去了北方的城市。刘令姿下铺空出一块，每天晚上挑着时间给曾可妮打电话，看曾可妮那些每天每天细微的变化，听她热情的一天听她过得怎么快乐，刘令姿在枯燥的高三生活里盼着这场电话，好像候鸟盼着一季的回溯。

　　分别其实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刘令姿在每一个孤单的细枝末节里思念曾可妮，本来不曾认真在意过的某些事情都会被距离放大得格外煽情，曾可妮每天都给她买的荔枝味饮料其实要跑好远，刘令姿自己找了好久才知道曾可妮其实也很在意她的喜好，因为她一句喜欢就坚持下来很多事，好像她们俩对彼此的爱都是有些沉默的，也算是姐妹的默契。

　　刘令姿的高考志愿投到北方，追着曾可妮的步子飘呀飘，带着巧合和刻意飘进和曾可妮一样的那所学府。刘令姿成绩好，上那所学校稍微有些浪费，但曾可妮在电话里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说估分没有估很准，曾可妮在电话那边感慨好可惜啊好可惜啊！刘令姿轻轻笑笑，说也不算可惜，至少又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了。

　　那个暑假曾可妮回家说要给刘令姿庆功，刘令姿笑她说，你想自己玩就不要拿我当挡箭牌。可能真的是太久没见，刘令姿见到曾可妮的时候心里莫名塌陷一块柔软，积攒起来的对曾可妮的思念涌流成河，汹涌地掀起来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刘令姿喊她姐姐。

　　曾可妮冲她大大方方地笑，说彤彤你今天怎么这么煽情，我都不好意思了。

　　庆功到最后还是在家庆的，曾可妮去做了一年大学生回来之后还是只能拼rio，刘令姿坐在曾可妮对面的沙发上，想起自己刚来这个家也是坐在这里的，曾可妮也是这么推门进来逗她笑的。

　　曾可妮跟她讲了很多事，絮絮叨叨的，可能是大学里也没有特别合拍的朋友，好多话电话里忘了，不知不觉又攒给了刘令姿。刘令姿望着曾可妮湿漉漉的眼睛，感觉曾可妮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她姐姐喝rio都能喝晕?刘令姿被曾可妮搂在怀里歪来倒去，刚要去再拿点东西吃，灯就突然一下黑了。

　　曾可妮说怎么停电了啊?刘令姿起身去看电闸，不是跳闸，估计是整栋楼一起的，她们上楼的时候都没看通知。曾可妮把刘令姿拽回来，又搂了上去。

　　曾可妮亲了她一下。

　　刘令姿确定那种触觉不是她错觉，侧过脸就盯住了曾可妮，周围一片乌漆嘛黑，她只看得见曾可妮的眼睛，在黑夜里溢着点亮光。好像是她先搞错了，喝rio怎么可能喝醉啊，她姐姐长她一岁到底比她多些本事，天知道曾可妮上楼的时候有没有瞄到电梯门上的停电通知。

　　刘令姿声音带着点颤，问了句，姐姐?

　　曾可妮没再遮掩，搂她到身上细细地吻，刘令姿手脚都长，在曾可妮怀里难免有点滑稽，但没人在意这些，曾可妮贴着她耳朵喊彤彤，刘令姿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了，rio的蜜桃味熏得她也快晕头转向了，曾可妮根本就没醉，是她先醉了。

　　曾可妮嗓子有点哑，说我太久没见你了，好想你，我也不是很想只做你姐姐……彤彤你会拒绝我吗?

　　也不是所有暗恋都是电视剧里那样百转千回高低起伏，生活不该总是那样的。刘令姿一个人的时候算了很久自己暗恋曾可妮的时间，却没算到曾可妮对她打主意的日子更早，买荔枝味饮料是阴谋钻到上铺睡觉是陷阱，她太小看这个姐姐了。

　　停电没持续多久，灯亮的时候刘令姿已经被亲得气息都有些乱了。桌上两瓶rio只喝了大半瓶，刘令姿想笑自己傻，这么点怎么会把人喝晕啊。

　　曾可妮不用刘令姿回答，她知道刘令姿不会拒绝。

　　她知道的是，总有人不擅长煽情，但仍然固执生涩地爱着你。